By 陳載澧
過了一會,富湛把音樂停了,那些十八歲的男男女女大孩子狼狽爭奪剩下的椅子,轉瞬間塵埃落定。搶不到座位的幾個學生臉上一片愕然。他們都懂得遊戲規則,他們被淘汰了,都靠牆站着,暗暗頓足:
「我多笨!」出局就出局吧,反正只是一場遊戲。
又把幾張椅子拿掉,音樂又再開始,又是繞着椅子踏步,音樂停下,爭奪更形瘋狂。遊戲繼續,人馬雜沓,爾虞我詐,椅子的搶佔漸動真格,後更演變成粗野……
這摔角比賽只剩下兩員了。為了佔據那最後一張椅子,他們不惜手推膝撞腳絆甚至口咬。音樂終於停止,那大塊頭一手從對手身後扯走椅子,一屁股坐定,滿臉得意,雙臂高舉,手指打着V 字勝利手勢。
佔到最後一張椅子的總以為全班同學都要仰慕他,佩服他的成功。他錯了。靠牆站着的失敗者的心中只有鄙夷和不屑。太真切太慘烈了,哪像遊戲,簡直是戰爭……或者像常常見到的某種人生。
沒多少人願意再玩了,富湛卻堅持再來一次,但改了一條規矩:仍是音樂椅,但這次要是誰沒有椅子坐的話,不必出局,就坐到別人的腿上。
椅子再排好,音樂再起,仍是繞着椅子踏步。音樂停了,動作凝住了一剎那——學生心中琢磨:我要一張椅子嗎?
我要坐到別人腿上?還是相反?那會是誰呢……氣氛變了,空氣裏瀰漫着笑聲。
椅子的數目減少到兩人只得一張,還多了君子風度,誰「坐」誰「被坐」,總要搞清楚——
「噢,你先請吧!」……
遊戲繼續,更多的人要分享一張椅子了,該怎樣在膝頭上疊羅漢成為對所有參與者的挑戰。有組織才能的學生起了領導作用:
「大個子在底下……你摟着他,靠後坐……別忙!」
只剩下一張椅子了,我們看到雜技團的技藝,辛苦疊起來的人山或許會倒塌,但他們都興致勃勃爬起來再接再厲,直至人人都坐得穩當。那時對所有人,包括老師,都是勝利歡騰的一刻。
體制教育鼓勵惡性競爭
富湛曾在不同班內主持過這遊戲,帶出同樣的問題:在這個要分享漸次消減資源的世界裏,是否非要你勝我敗,我們還有能力去找出更好的遊戲規則嗎……從教育者的角度反思,富湛這故事也提醒了我們,在學與教的行動裏,不宜只聚焦於惡性競爭,更需注意「群育」,培養莘莘學子胼胝協作的團隊精神——這不只是因為在道德層面上應該如此;這種能力與素質,對他們以後一生的做人與行事,也是不可或缺。
體制教育的範式,百年來一直以家課、考試、評分為主導,往往鼓勵了孤立排他、惡性競爭的心態。幸喜近年在不同的大學及中學裏,也已開始讓學生進行真正的社會專題考察,讓同學們分成小組,挑有血有肉的專題進行探索,體驗第一手建構知識的過程。在這過程裏同學們在個人成長等方面往往所得甚豐,其中是學懂了團隊協作的精神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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